才漫不经心道:“陛下也知,臣的那两名宫人,是被马公公亲自指派,并非臣自己挑选。”
“后来,陛下又下了旨意,将这两名宫人派去了别处,这个太监去了御膳司,谁知道他为何会被安排来竹意堂送膳?这个问题该问御膳司的掌事,而不是来问臣。”
段晏眸色冷静:“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事情,都有其缘由,又与臣有何干系?”
宁诩想了想,发现事情还真是和段晏说的一样。
马太监与段晏之所以会有矛盾,是由于宁诩夜半故意让他去叫段晏过来侍寝。马太监惯会阿谀奉承踩高捧低,自然对青年冷嘲热讽,于是被揍了一顿,还被宁诩顺势降了职。
而竹意堂之所以会被分到包括那瘦弱太监在内的两个“愚钝”宫人,是因为马太监又与段晏起了冲突,私底下贿赂内务司的人,分了两个最差的宫人给段晏。
再然后,便是夏潋听说了这件事,在御书房和宁诩讲起。
而宁诩为了公平,特地下旨把那两个宫人派去了别处。
瘦弱太监被分到了御膳司,负责送膳的下等体力活。
竹意堂地处偏僻,对送膳的宫人来说不免是件苦差事。他几经换主,在御膳司遭人排挤,被安排固定给竹意堂送膳,也不足为奇。
这一桩桩一件件,看上去都……非常合理。
宁诩从小桌上捻了个酸果,放进嘴里嚼了嚼,陷入了沉思。
段晏的话答得天衣无缝,夏潋沉默了一会儿,出声道:
“第二个问题,陛下虽多日没有来竹意堂,但你始终没有什么动作。为什么恰好在昨天夜里,让宫人几次去御书房请陛下,一定要让陛下来这偏远宫殿内留宿?”
“是否你早有策划昨夜之事,因此故意让陛下远离御书房,难以立即联络上,好拖延时间?”
段晏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偏了下脸,似乎并不想让面前的两个人看见他的眼睛。
宁诩顿了顿,纳闷地想,这人怎么了?
夏潋则拧起眉,下意识以为段晏内心有鬼,于是放重了语气道:“段侍君,请你看着我们。”
段晏停了一下,才回过头。
宁诩惊讶地发现他的眼圈泛着红意,水光在眸中一闪,随即被垂下的睫遮住了。
“夏公子的话,究竟是来盘查昨夜御书房贼人一事,还是借机刻意羞辱?”青年低声道。
夏潋呆了呆。
“臣是燕国进献给陛下的质子,每日所思所想之事,如今不过是能与陛下吃吃饭,灯下依偎看书,偶尔闲聊一二。”
段晏的嗓音轻轻发着颤:“臣性情古板无趣,没过多时就已令陛下厌烦,再也不愿踏足竹意堂。”
“臣忍了很多天……不敢妄自打扰陛下,不敢奢求与夏公子一般,能出入御书房伴驾。只是臣一个人在这冷冷清清的大殿中待久了,也会感到孤独。”
“昨日初雪,臣生来畏寒喜热,这殿中连炭火也无,臣被寒意冻得手脚生疼,忍不住便妄想,要是陛下能来此地,就好了。”
“臣见了陛下,心中满溢喜悦,血液筋脉都能活络起来,自然就不再畏寒。”
青年忽一抬眼,看向对面的夏潋,又道:
“夏公子无法体谅这番情思,想必也是因你常伴陛下身边的缘故。刚刚说夏公子是刻意羞辱,是臣失言了,还请不要见怪。”
“只是臣平日里说不出口这些话,强装着冷漠从容,却被误会别有用心……”段晏的眼睫颤了颤,语句凝滞,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殿中一片寂静。
夏潋抿着唇,不知如何开口。
宁诩:“……”
刚刚不是还在问罪段晏,怎么话题忽而就拐回了他身上?
他冷落段晏许久,次次都拒绝得很过分?
胡说八道!明明是段晏总是习惯用花言巧语骗他到榻上,做那等风月之事。
咳,不过话说回来,第一夜,确实又是他先朝段晏伸出了魔爪……
恩恩怨怨,剪不断理还乱,宁诩开始有些理不清头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