壮士断腕,尚能一战。战场上伤腿断臂实为常事,只要留得性命在,哪怕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?
他缓缓屈伸着左手五指,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。从今夜起,他必须习惯用这只手执剑、杀人、救出凌双。
……
……
薛罗的府邸内,烛火摇曳,映得他面色阴晴不定。
桌案上摊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卷,上面两行古怪的符号排列整齐——01011001……,10110010……
“大人,这”谋士的指尖悬在羊皮卷上方,终是颓然落下,“下官才疏学浅,实在参不透这天书。这些符号非籀非篆,您从何处得之?”
“此乃神仙所授。”薛罗轻轻按住羊皮卷,烛火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,“二十年前,本官在伊州任参军”
那日休沐,薛罗独往城郊踏青。行至白龙滩畔,忽见芦苇深处隐着座竹亭——怪哉!他三日前路过此地,分明只有荒滩野水。
亭中坐着位戴着帷帽的素衣女子,正在煮茶。四名翠鬟侍女或执拂尘,或捧书卷。见他驻足,女子轻笑:“可是伊州衙门的薛主簿?昨夜抄的《金刚经》,可还顺手?”
薛罗心头一震——昨夜他确实在值房誊写经卷,那可是他自请孝敬上司夫人的差事,可门窗紧闭,怎会有人知晓?
“用神虚度,多此一举。”女子指尖轻点茶汤,水纹荡开,“你本有才华,在此无处施展。”她抬手指向西南方,“往西南去,方能一飞冲天,位列三台。”
薛罗心中惊疑,不知眼前人是真仙还是江湖术士,便试探问道:“不知……仙姑是何方高人?”
女子帷帽轻纱微动,似笑非笑:“既遇本座,便是有缘,何须问候出处?”她话锋一转,“你近日,可是为干尸案殚精竭虑?”
薛罗表面恭敬:“仙姑料事如神。”心中却暗忖——干尸案闹得满城风雨,她若有意打听,自然知晓。
“此案乃天罚。”女子声音忽冷,“是上天降灾的征兆。”她指尖一划,茶汤竟无风自动,泛起涟漪,“但你命格不凡,日后当大富大贵。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夫大器者,必将经历多番考验。”
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,递与薛罗:“二十年后,此案重现之日,便是你命运转折之时。本座看在你我今日相遇份上,赠你一谶言。”
薛罗展开羊皮卷,只见上面刻着两行古怪文字,他眉头紧锁,抬头问道:“仙姑,这是何意?”
女子帷帽轻纱微动,声音如寒泉:“到时你将面临重大抉择,这个抉择不止关系到你生死,还关系到你九族性命。”她指尖轻点羊皮卷,“若选错了……”
茶汤忽然沸腾,水汽缭绕间,薛罗仿佛又见那几具干瘪尸首——只是这一次,其中一张脸,竟隐约像他自己!
“……你们薛家百年由此断。”
薛罗喉头滚动:“可这符画,下官实在看不懂。”
“天机岂可尽泄?”女子收回手,“本座已逆天示警,再多言便要遭劫了。”
女子素袖轻拂,茶炉忽地腾起一缕青烟,烟雾缭绕间,她的声音似远似近:“此密语唯有‘有缘人’能解。你若行善积德,天上自当会派人来助你。”
“谁是‘有缘人’?若二十年后,下官仍遇不到呢?”薛罗紧张追问。
女子轻笑一声,如风拂竹:“不能解,只因时机未到。”她起身,素衣飘然,“待天时既至,自见分晓。”
话音未落,竹亭忽起浓雾。待薛罗再睁眼,眼前只剩芦苇荡荡,哪有亭台人影?唯有怀中羊皮卷,证明非是幻梦。
沙州夜谋沙州守军的兵符,交出来……
薛罗盯着案上的
羊皮卷,窗外夜风忽起,吹得烛火摇曳。
谋士小心翼翼问道:“那女子……后来可曾再见?”
薛罗摇头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卷上文字:“当时我半信半疑,姑且收着这羊皮卷留作纪念。”他声音低了几分,“可那仙姑的话,却像烙在脑子里一般——后来我见沙州司马欣赏我才干,便毅然抛弃伊州祖业,投奔麾下。”
他顿了顿,叹了口气:“一路小心翼翼,才坐到今日之位。”
谋士不敢接话,只低头盯着羊皮卷。
“二十年了……”薛罗声音发紧,“我让人看过许多次,可无人能解。”他手指微微发抖,“如今干尸案重现,正是她说的‘命运转折之时’,可有缘人……有缘人还未出现。”
薛罗突然一把攥住谋士的衣襟,“他在哪??啊?我让节度使府的术士看过,让西域来的胡商看过,连长安请来的太史局官员都瞧过——没一个人说到点上!”
他猛地推开谋士,在堂中来回踱步,“若再无人能解,我……我是不是真要应了那谶言,落得比干尸更惨的下场?”
谋士见他神色惶然,连忙宽慰:“大人莫急,既是天机,自有其定数。或许时机未至,又或许……那有缘人已在路上。”
薛罗